大雾弥漫的薤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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帅瑜 摄

去薤山的那天早晨,大雾,目力所及,数丈而已。身在山中,难识薤山真面目。只见密集的树木,笔直,高入云天,没有风,树木静穆。

动物间有竞争,植物间也有竞争。植物要竞争阳光、雨水、土壤,表面看,相安无事,暗地里却较着劲。在地底下,泥土中的根须占地盘,争肥力,抢水分,而地面上的树干枝叶在竞争阳光雨露,所以,要攒劲向上生长,力图不被同伴所遮蔽。一旦被遮蔽,就难有“抬头之日”,缺乏阳光雨水,就会越长越萎靡,甚至死亡。拼命向上生长的结果,就是,树干笔直修长。

白雾在树干间飘移,在枝叶间飘移,也在别墅间飘移。当年外国传教士为避暑在此修建别墅。后来,几度易主,再后来,人去楼空。如今,进行修缮、保护,与森林一道,成为风景。

这些别墅,灰瓦青砖,并不高大恢宏,显得朴素低调。因为森林潮湿多雨雾,加之人迹少至,门前的青砖铺就的院坝及台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苔藓。这让人想起刘禹锡的《陋室铭》:“苔痕上阶绿,草色入帘青。”不同的是,这里入帘之青不是草色,而是树木的葱郁。在夏天,山下甚是燠热,而这里清凉湿润,清风吹拂,林木发出一阵阵喧响。清晨,在各式的鸟鸣中醒来,午间耳畔则是知了慵懒的鸣叫。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树木的气息,杉树的气息、松树的气息、柏树的气息、栎树的气息,还有林下花草的气息。雨后初晴,腐叶土冒出各种蘑菇,可食用的采摘入橱。从高高的树巅洒下的阳光一定是淡淡的,仿佛经过了枝叶的过滤,即便是三伏天,也不显得炽烈。仰首可见一隅蓝天,浮过的白云,悠闲自在;有时是彤红的云霞,向东看到的是朝霞,向西看到的是晚霞。同是一抹阳光,方为朝阳,转瞬已是余晖。朝阳,你能感觉到阳光是鲜嫩的;余晖,你能感到太阳的疲倦和淡然的哀愁。暮色四合,百鸟归巢,寂静的森林越发寂静了,四周此起彼伏的虫鸣更加深了这份寂静。这份寂静适合与亲人聊天,适合与串门的邻居谈心,适合阅读,与书中的人物对话,适合回忆,回忆遥远的童年。可以想见,这座茂密的森林中,曾经,回荡着悠扬的钟声。人心与自然是一样的静谧。当然,这些声音已是渐行渐远。小屋中,那点点灯盏,犹如夏夜窗外的萤火,消失在时间无涯的黑暗里。

据《谷城县志》记载,早在1857年的清朝,一位到过薤山的意大利旅行家在向世界推荐旅游胜地时,称“薤山是和承德南北并辉的一颗明珠,是中国的南避暑山庄”。1903年至1907年间,英国、挪威、德国、美国、丹麦、葡萄牙、加拿大、荷兰8国传教士,先后在薤山修建别墅70多栋,占地40多万平方米。这里还修建有男女游泳池、网球场、商店、诊所等娱乐和生活设施。“青砖灰瓦石灰浆,拱形门窗大回廊。横脊飞檐斜坡面,壁炉烟囱空心墙。基高三尺四边空,冬天暖和夏天凉。薤山别墅知多少,一棵柏树一栋房。”这话说明了这里别墅的特征——中西合璧,且说明了别墅之多。这种建筑风格,在湖北乃至中原地区是独一无二的。

我们首先参观的是李宗仁别墅。这栋别墅因为李宗仁将军曾在此居住而得名,其实是英国传教士1903年所修建。李宗仁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驻兵老河口时,于1942年夏天,携妻子与秘书在薤山避暑,在此别墅居住了3个多月。别墅有一间小屋,是卫士住的地方。据说,这卫士经常叫住在附近的一位老头下山买酒。由此可见,将军是喜欢喝酒的。日暮时分,在这森林小屋里饮酒,该是怎样一种情趣呢?以山野的菜肴佐山野的酒,听着山野的风声,应该与在城镇里饮酒大不一样吧。暂离硝烟弥漫的战场,来到薤山森林中小住,对于将军来说,这里的安静尤其难得,其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。将军后来在《回忆录》中写道:“至薤山脚下乘滑竿上山,行半途已觉得清风徐来,暑气全消……山上林荫片片,泉水潺潺,真是别有一番天地,我这才尝到所谓避暑的乐趣。”

之后,我们参观了朗宁别墅。切斯特·朗宁出生于襄阳,可以说是襄阳土生土长的洋人。他父亲是襄阳基督教堂的一名牧师。这栋别墅是他父亲1893年兴建的,幼年的他被父母带到薤山避暑。长大后,朗宁在担任樊城师范学校校长期间,又多次到过薤山。1974年,80岁高龄的朗宁访问中国,希冀前往薤山,故地重游,去看看度过童年的地方,因当时的政治形势所限,最终止步于襄阳,未能如愿。

我们上山时,大雾;下山时,亦是大雾,整个薤山一直笼罩在大雾之中。我们看见了树木,也看见了森林,但所见到的别墅只是薤山别墅群的冰山一角,大多数已湮没于历史的长河中,而至今保存着的或已修复的,因为时间的关系,我们也仅仅见识了其中一些。我们匆匆的步履,想来没有惊扰薤山的宁静。在我们匆忙一瞥中,薤山的树、薤山的别墅,静若处子。你来与不来,薤山都是那个样子。

作者:李寂荡

来源:襄阳晚报

责任编辑:杨守荣 / 编审:严华萍

(作者:云上谷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