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承恩寺”还是“大承恩寺”?

“重修大承恩寺碑记”石碑拓片 李富平摄

遥观古寺 全媒体记者王虎摄

仲秋刚过,驱车路过茨河镇,不由得惦念起了大山环抱中的承恩寺。据文献记载,谷城县承恩寺始建至今“兴废不恒”,先后有5次得名。与钟楼相对的鼓楼不见踪影,寺庙最重要的大雄宝殿早已毁坏殆尽。历史总有太多的遗憾让人扼腕长叹,很多史迹我们已无法挽回,但有些犹可追索,比如关于为古寺正名的事。让我们在历史遗留的只言片语间,去梳理有关古寺大名的线索。

“大承恩寺”中的“大”字意味着正大威严

古寺现存的玉碣碑,镌立于大明成化十二年(1476年),在明朝首任襄阳王朱瞻墡撰立的“敕赐大承恩寺碑记”铭文中,明确古寺为皇帝敕赐的“大承恩寺”,此文详细记述了古寺的前世今生。它始建于隋大业年间(605年-618年),初名“宝岩寺”,唐广德年间重修,更名“广德宝岩禅寺”,元末颓圮。明永乐年间,该寺得以兴复,一仿皇都庆寿寺之制,是规格甚高的皇家寺院。天顺元年(1457年),襄宪王朱瞻墡请英宗朱祁镇(夺门之变后重新登基),将五朵山赐为自己的寿藏。英宗感念皇叔在自己落难时仍忠贞护主,特拨巨款重修古寺,并将五朵山更名为“永安山”,古寺更名为“大承恩寺”。

皇家寺院制式森严,“大承恩寺”中的“大”字意味着正大威严,绝非信手涂抹。在玉碣碑背面的“题大承恩寺钟碑阴”一文中,亦明确:旧之额不足于华其称,仍请于朝,英宗皇帝适重其德,敕赐额曰“大承恩”。

襄宪王以其淡泊守正的大智慧,保全了后世子孙共八代襄阳王的荣华。大明嘉靖四十二年(1563年),第六代襄阳王朱厚颎再次重修古寺时,镌立了“重修大承恩寺碑记”,此碑现立于天王殿东墙外。

上述确凿可考的文献记载皆证明,古寺正名曰“大承恩寺”,与古都西安的“大雁塔”“大慈恩寺”中的“大”字异曲同工,皆彰显皇家庄严,一个“大”字将它们与普通寺院区分开来,泾渭分明,不可或缺。

古寺现今名称的由来

如果仅从字面考证还不够确信的话,我们再来搜索相关的佐证。据清代释膺巢大和尚编撰的《承恩寺缘起碑板录》记载,南京三山街的东北侧也曾有一座承恩寺,由明代太监王瑾生前的宅邸改建而成,并由明代宗(即景帝朱祁钰)敕赐“承恩禅寺”额。利玛窦曾在此暂住,明太祖朱元璋住过的吴王府就在此承恩寺旁。1900年,南京承恩寺在一场大火中被毁,仅有地下建筑遗存保留下来。

像王瑾这样生前择地建寺,以“祝延对寿、祈福苍生”为名,得到皇帝赐额及护敕的做法,在明代南京地区的宦官中屡见不鲜。

稍稍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,明英宗朱祁镇和代宗朱祁钰本为兄弟,土木堡之变后英宗北狩。然国不可一日无君,在当时的情势下,受命监国的郕王朱祁钰被于谦等大臣推上皇位,改元景泰。朱祁镇后来奇迹般被瓦剌人放回,却又被朱祁钰软禁于南宫整整七年,“夺门之变”后他再登皇位。

我们来理一理时间顺序,南京承恩寺建于景泰二年(1451年),此时英宗刚刚回朝,是没有任何话语权且被软禁的“太上皇”。英宗历经磨难重新登基后,在天顺元年翻阅宫中奏书,发现了皇叔朱瞻墡的两道奏疏,感动于朱瞻墡的忠贞之义,决定重修这座古寺,并敕“大承恩寺”匾额。由此可见,这个“大”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丢的。

20世纪50年代,在申报全省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时,草率沿袭了当地百姓口口相传的名称,以“承恩寺”之名列为省保单位。到本世纪初,古寺因有珍贵的万铜钟和正方形水陆崇圣殿等古建筑,向上申报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正式命名时却尴尬地发现,全国至少有五座“承恩寺”!于是被要求加上属地名称以示区分,自此,古寺在国保单位的名录中赫然成为“茨河承恩寺”。

时光的尘埃或许会覆盖一些真相,在所难免。余秋雨先生说,小时候,他的家乡有所医院,被当地老百姓称为“养命医院”,听上去总觉得怪怪的,后来才知道那是为纪念明代最伟大的心学家、军事家王明阳先生,它本应为“阳明医院”。误会解开后,再看看之前无厘头般的滑稽,不禁哑然失笑,拍拍身上的尘土,道一句,溯源正其名——真相可能在岁月中被掩盖,但终究又在阳光的朗照下呈现出它本来的模样。

但愿襄阳一隅的这座文化厚重的千年古寺,早日正名为“大承恩寺”。如此,既可正本清源,又名至实归,善莫大焉!

作者:蒋琦

来源:襄阳晚报

责任编辑:翟竞

(作者:云上谷城)